我是谁


这个话题说来很大,又很小,有些像《道德经》里说的“至大无外,至小无内,唯有道”因为我们每个人像个小宇宙各行其道,又像人世间的一粒尘埃。

我是谁,起初不知道,都是从家里家外人的嘴里和表情里知道的。最早我知道我是个尕丫头,因为尕娃们会站着尿尿,这个话题我问过奶奶为啥尕娃们有个“小麻雀”丫头们没有?


奶奶说:“世上有男男女女才能繁衍后代。”


我说:“那我为啥成了尕丫头,我的麻雀去哪儿了?”


奶奶哈哈大笑说:“你着急来我们家投胎,把麻雀落在了上一辈子。”


从此我隐隐乎乎觉得人这个东西既然有上一辈子,那估计还有无数个上上上一辈子,那一直会在男女中换着当人?还是也能变成花花草草或者天上飞的,地里钻的,还是也能成个大牲口来庄稼人家受苦?从此我脑袋里的天花乱坠就开始了,脑袋里问题非常多,经常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阿爷奶奶能对答上很多,偶尔他们对答不上或者手里的活忙,我在跟前缠蛋蛋不走,奶奶有个口头禅:“看这个麻雀又来了”意思是我问的问题太多,闭不上嘴就像树枝上说话的麻雀一样.

我也从家里家外人的称呼知道一些我是谁,阿爷叫我“鬼孙子”奶奶叫我“麻雀”。


阿妈的叫法河洲话说最囊欠【藏语意为活佛公署】“现话,蛮怂,匪气,不像河洲丫头像老西蕃的娃儿,白天游四方晚上补裤裆,像你的阿达”


进城前阿达看我就是个莫名其妙,进城后默认我是“烧红的砖”嘴里还说“上辈子我欠你的?”烧红的砖也是他和阿妈俩人一起说的,每当阿达想修理我时,阿妈说别招惹她,那可是烧红的砖,他们以为我没听见。


我姑奶奶的外孙子是我们家的常客,也是阿爷们的社火好道者,社火文字资料收集者,我叫桩哥,他叫我三喇叭。听说小时候我不会走路时除了睡觉在炕上,醒来就让奶奶抱,不抱就哭,所以桩哥叫我三喇叭,妹妹是四喇叭,他还叫我是游击队队长。


铁匠阿爷家的张国华爸爸叫我“三搅棍”我最喜欢这个名字,有些名副其实我一不高兴就成了搅屎棍子。


后来上第四期中德家庭治疗班时,有个老师说家庭治疗师像搅屎棍子,我当时差点笑喷出来,觉得我这个搅屎棍子派上正经用场了。就是不能像我儿时爱装扮的社火武将耍棍那样胡乱耍,胡乱耍的下场会溅我一身屎,还糟蹋了来访家庭的钱和时间,那样损人不利己。我的功课是和来访家庭一起学习探索如何把化粪池变成肥料池,一起发现适合他们家“发酵”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,然后肥水不流外人田,过好自己的小日子。因为圣贤书上说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—《礼记·大学》。

姐妹中她们咋看我无所谓,我尽量说公道话,办公道事这样做也是家传,家训,阿爷是公道人不擅长表达,奶奶是他的喇叭。假如我做不公道就是她们仨的问题,这样我就开脱了。


进城后回家有人称呼我们“张大观”的后人回来了,“张大观”是阿爷的阿爷我的高祖父。这个称呼让我不敢造次,因为高祖父是勤学耕读,德高望重,积德行善当时有名的绅士,阿爷和我讲过一些先人们的古今。我们回家参加家族的祭祀或者各种聚会时我们有两个身份:张大观的后人和白胡子大爷爷家的娃儿们。这两个身份代表着长子长孙的后人,历史排行遗留的光荣与承载是骨子里的使命,不管男女都有骨血里的记忆,这就是传承。


城里的闺蜜很优雅不给我起外号,她们不像我的闺蜜,我倒像她们的反面教材,其实我们都是半斤和八两的货色。山里的闺蜜叫啥我都开心,那是尕乡亲。


城里的蓝颜知己莫有,因为他们说话说不到我心里,宁缺毋滥,有贵人叫我二八假小子。山里有一起蛮大的尕乡亲,叫我啥都高兴,有叫我吃屎货哒,还有叫吃野麦子哒。


山里的老师们朴实无华,教书育人我都敬佩,都是亲戚,我不敢太蛮,太蛮会给奶奶阿爷脸上抹黑,怕给先人们丢脸。走出校门马上回归本性,见了老师躲着走,该干啥干啥。


唯一一次请家长是因为男生欺负我,我打了他,还吆喝女生们一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,我属于群殴的“小头头”。阿爷去了莫听老师说完诉状说:“我的娃儿一般不惹事,惹事必有缘故,走回家,路上我问她”然后领我回家了。


路上我说完缘故阿爷就说“不能随便打人,打人不能打脸和脑袋。”我都记在心里了。


城里的老师看我像哑巴中的蛮娃儿,进城得了离不开家的病,不说话了,莫耽误蛮。

心理学老师有的看我是好材料,有的看我是瞎【坏】材料,有的说我要多可爱就有多烦人,有的是又爱又恨。有的说我做咨询不上道,因为我有时确实像庄稼人种地一样做心理咨询,心理咨询对我是天地人,心理咨询自有几套路数,我有时莫有路数。咋做都莫有对错好赖,我的功课是求同尊异,因为人以群分,物以类聚,活人做事自有感召。


有个宝藏老师,我和他的对话就是“我是谁”的点醒术。因为我错乱地把他移情成阿爷,所以在他面前我有时是没头脑,有时是不高兴。他和我对话一直很清醒,而且知道自己的身份,偏偏遇见我这个混蛋有时四六不分,啥也敢说,就得罪了他。我那阵儿还是个贱皮子,稀罕他,想请他来包头讲课,他是真教授,精通的领域无人替代。


当时我请他,他提问很多,总之就是问我办课的初心,还有一些不放心,初心这个东西我讲不出来,不放心是替我着想。说来说去我的臭毛病犯了,坏脾气来了,直接说:“您是我的老师对学生有教无类,为啥不能痛快些说,来还是不来包头讲课的缘由?”他当时发火说:“你是谁,你这么和我讲话?”


我当时就清醒了,他像阿爷不是阿爷。半个月后老师主动联系了我,那半个月我的错乱好了九成,那一成不能没了,没了我认不出他本人了。治不好的后遗症是我在人世间多一丝丝儿牵挂吧?从此我知道,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多么难啊!


老师来不来包头讲课他都在那儿,我认识他快18年了,18年是成人之年,我尽量少一些错乱,否则白吃五谷杂粮了。有时想没有错乱就没有牵挂了,这个牵挂是我的需要,不是他的需要,还他个清净才不辜负他对我的包容和海涵。


初心是啥我说不清楚,宏霞姐,秀丽我们仨的关系我起名叫“初心”。秀丽我不叫姐姐,她说我是她的阴影,她的“邪”路是我领上道的,这是典型的栽赃所以不叫她姐姐。我们俩是学习心理学和办课的好搭档,好到一起吃住,坏到破口大骂还分不开,当然骂人的是我,骂人和挨骂是合谋,这个咋俩心知肚明。


宏霞姐管钱还管我,我心里叫她“大管家”钱虽然不多,在她手里我和秀丽都放心。最主要我不是管钱的好材料,是花钱的好材料,这是我的功课。她管我,我服,因为她是少有的公道人,她管我是说理,不说人。她心疼我,懂我,城里的人情世故我不懂时,就去请教她,她是地道的老包头人,朴实,真诚,通达,还给我买毛绒玩具,带我吃好吃的。


还有个朋友,她有俩名字,俊卿~佩琳,我叫佩琳,前几年办课时她可愿意一起去机场接老师了,她能学象各个老师的特点,在机场等老师时就忽悠她学老师们,学雷正则老师一绝。我喜欢她不拿自己当外人那样训我,一旦我做事不周到,她“嚼毛”【挑事】我特别开心,她嚼毛有理有情有据,像个冒牌律师。确实有道理,还招人稀罕,我从她眼里能看见自己的样子,就是庄稼娃儿那种坦诚。她管自己叫“二娃子”和我称呼自己是庄稼娃儿一样。二娃子确实配她,她说话就是不三不四,我给她起好几个外号,她都不生气,有人叫她“女本山”。


我没有小名,家里人就叫桂英,小名是来访者起的,她们叫我英英,刚开始不习惯,后来喜欢了。有的叫亲爱的,刚开始听了肉麻,肉麻习惯后,我也开始叫一本正经的老师亲爱的,有些调戏的窃喜。最过分的是有来访者给我起外号了,非常不雅而又专业的名字“老鸨子”我给她们骂回去了,是她们带坏了我,否则我一世的清明都给毁了.

绝大多数来访者叫我张老师,这称呼对我有疗愈:一来不敢太散漫,二来不敢太胡说八道,三来有时需要端庄些。这称呼在打造我的潜质,阿爷们说起他们的老师叫“师父”还讲过师父们的古今,尤其他的窦师父也我二爷的老丈人,他们的关系是精神上的父子关系。窦师父曾经是我们庄子上有文化,有本事,积德心善的大地主。他们师生的古今,我闲了再絮叨。语言和文字有灵魂,有魅力,还活泼泼的所以称呼是一种呼应。


有个老乡是内蒙县城里出生长大的甘肃人,他有一次说我:“看你穿的绣花鞋像啥,你知道不?”我说像:“装老鞋呗。”【往生者穿的鞋】他高兴坏了。我心想县城里长大的二混子,没见过庄稼人从小穿过的绣花鞋,就见过县城棺材铺的装老鞋,真是莫见识。然后我给他看了看国际时尚秀卖的“天价”绣花鞋,确实和装老鞋一模一样,我们老祖宗的装老艺术都和国际接轨了,你还不知道?我和他抬杠都有些恬不知耻。


说来说去我是谁,人知道,鬼知道,神知道,三知道加起来是我,也不是我。

人鬼神可不能用字面面上的意思去理解,这个话题我不懂,不敢乱说。我有个老师是名副其实的心理学教授我叫他庄稼人老师和“人鬼神”情未了专家,他讲出来的人鬼神关系又自然又科学。他说我是家里的娃儿,老家的娃儿,大自然的娃儿。这个总结我满意,他说活了人落叶归根的盼头。


真怪怪了,有些宝贝老师藏起来了不说话,有些瞎宝们到处乱说话。我有时也乱说话,还嫌坦别人,这是莫长进的表现。


有个讲天书的老师说我们每个人是老老者和新人,老老者和新人是啥关系?这也许是“我是谁”的探索与发现之“大道”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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